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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系列故事】山海经:穷奇

杉泽大大的图,侵删致歉


穷奇矮身在低低的灌木间穿行,狼狈地显出原形,白色的毛被雨水打湿,它的身后是上百追兵。


它已经跑过大荒几百万里,这里估计已是西山近海了吧。


眼前又是一片开阔的山脉,一个少女撑了一柄伞站在树下,她一袭青衣,打着青伞,看它不期然冒出身来时,微微我愣,随即把手中的伞朝它送了一下。


穷奇趴在少女身旁看追兵掠过它的头顶,瞬间换了小心谨慎的模样,将浑身的水珠抖得满地都是,它咧嘴打量着少女,“你是哪家的姑娘?见到我居然不怕?”


穷奇,天地间生长的凶善,模样狰狞。


少女根起嘴角,笑道:“我可不是人间的姑娘。”她侧开身,让穷奇看身后连绵的山脉,雨中的群山披着朦胧的青浅,“我是山神,这片长泽山的山神。”


穷奇无处可去,遂化成人形,跟着长泽上了巍峨的山巅,一路嘀咕咕地抱怨。


之前他不过是一怒之下咬死了人间某个受人拥戴的领主,就被冠上区兽的名号,事情越传越大,长留山甚至派来追兵要将它抓回去。


“可是他们都没看到那个领主将位大爷的儿孙都抓走修筑领地去了,那个大爷只是绑了领主的一个孩子想见自己儿子一面,他们就要将他处以火刑,我一时看不下去就——”


长泽失笑,凶名赫赫的穷奇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。


“你来。”她带着穷奇一路穿过山谷,来到隐在山间的一处小村落,“就算是这么小的村庄都有它的运转规则,大事小事或是善恶是非皆由村长定夺,不需我这个山神插手。你想,若是有人因为饥饿偷了你一口食物,你说他有罪吗?”


穷奇一斜眼,“当然有罪,这是当死的大恶。”


“可是在人类那里,若是那人饿得快死时就少有人怪他,相反,照你所说,领地的人为领主修城本是义务之事,大爷的做法却是犯了大不敬之罪。要是我们看不下去都咬死领主,那人间的人要怎么看待我们?”


长泽看着若有所思的穷奇,转身下了逐客令,“你请回吧。”穷奇急得跳起来,“我要留在这里。”


“我长泽山不留无用之人。”


穷奇死缠烂打地还是留下了,他甚至愿意屈尊做长泽的坐骑。为了证明自己是有用之人,穷奇被长泽封了法力,从万丈深的山涧下一点点攀回山巅。


何况长泽也并不需要坐骑,所谓山神,乃山灵也,生于山,长于山,永远无法踏出长泽山一步,便是拥有千里山脉,穷奇来之前她也只是一个人。


她一个人在这里活了千百年,每日听来往的神仙、神兽津津乐道外界的美丽,其实穷奇执意要留下的时候,她甚至想不出更有力的理由来反驳。


长泽鲜少睡觉,却耗费法术用百年的乔木搭出那个位于溪边被细细藤蔓缠绕的小屋,凿开一方池塘,里面开满巴掌大的睡莲。


“这里好漂亮,比长留山漂亮多了。”穷奇占了西侧的房间不肯出来。


长泽在树下跪坐着,长泽山灵力充沛,一年四季花开不谢,她道:“你莫要欺我没出去过,我知道长留山可是仙界主君居住的地方,哪是我这小屋可以比的呢?”


“再说,你也不见得能在长留山过夜。”


穷奇“哼”了一声,嘟囔着“爱信不信”。


他变成白兽驮着长泽满山乱跑,休息的时候,让长泽靠着它的背,给她讲芸芸众生、世间百态。


炎帝、黄帝在大荒东山开辟了人族的领地。伏羲以大地为阵,以己身为阵眼,观世间万事,观古今来昔。女娲率领妖族与巫族一战便是上百年......


长泽一直津津有味地听着,直到穷奇谈到可以在长须挂上明珠的西海滕龙,蓬莱深处那负山载地涵养世间灵气的仙龟,还有灵动的鲛人时,她的眸中才微微黯淡。


长泽山再往西数千里就是西海,御风而行不过片刻便能到达,她从各路上神的话中描绘大海的波澜壮阔,在长泽山的山麓挖出上万年前被西海遗忘在这里的小小贝壳。


“长泽山明明离西海那么近,可我都没见过海。”


浅浅的遗憾只是一闪而过,她也只是随口一说。穷奇却记了。


第二日长泽从最北边的山峰回来,那里生长了几株灵芝,每日她都要去照料,回来之后却遍寻不到穷奇,绵延的长泽山像死了一般沉寂。


傍晚时那只白兽踏着天边的流云而来,在地上一个打滚现出人形,欣喜若狂地举着手里的海螺,献宝似的举到长泽面前。


长泽愣住了,青色的螺壳还带着海水咸湿的味道,风打着转儿将潮水的声音从海螺里倾泻出来,鮫人柔软的曲调摄人心魂。


“你瞧!”穷奇左手掐诀,一片水幕在他们面前展开,画面中是和远处蓝天相接的大海,云雾缭绕的仙岛把汹涌的潮水拍成白色的浪花。


他轻轻拍了拍手,画面上有条蛟龙直跃而起,龙须摇晃着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。


“我怕碰上追兵,就来去得慌了些,没找到老龟。不过你看,我把西海给你带回来了。”穷奇说着,冷不防被开心大笑的长泽亲在脸侧。


尖尖的耳朵一下子变得通红,穷奇从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长泽,双眼笑弯成月牙,任由最后一缕霞光为手上的螺壳镀上金辉。


他一下子结巴了,道:“你要是一要 是还想看什么,我都给你带回来。"


若不是那一场浩劫,穷奇想,他会在长泽山住到天荒地老吧。共工与颛顼争为帝,共工惜败,他愤怒地撞断了不周山,万里的山河开始倾转,日月星辰直坠下天幕,共工一路向西行来,所到之处生灵涂炭。


长泽站在山顶看血色的流云一路逼近, 纵身就往高空飞去。“你疯了!”穷奇一把拉住她, 叫得几乎破音,“你怎么可能打得过共工!你快回去,等他过了长泽山,我们就不用硬扛了,你快回去!”


长泽摇了摇头,她的手覆上穷奇微微颤抖的五指,道:“如果共工过了长泽山,直奔西海主山而去,这天下可真要毁了。”


穷奇看见她眼里的坚定,可她不知道共工虽为人族,却修行万载,堪与顺天地而生的圣兽相比,她一个小小的山神,只怕一个回合就灰飞烟灭了。


他的手不松,反将长泽往身后推了一个踉跄,随即腾身化为凶猛的巨兽朝气势汹汹的共工迎面扑去。


“穷奇!”长泽要去追,可是他已经出了长泽山的范围,长泽被困在山脉中不得前进一步。


一场恶战持续了整整十日,长泽山的周围也整整下了十日的血雨。


当共工终于力竭倒地的时候,穷奇连巨兽的形态都维持不了,它化作小白兽的样子一步一跌地朝长泽挪过来。


长泽的手止不住地发抖,穷奇最后一步直接跪倒在她身侧失去意识,它以往一直光鲜 亮丽的皮毛被鲜血浸透,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。


穷奇以前是那么喜欢自己的一身白色皮毛,每日都要跳进涧水里洗好几次。


长泽小心翼翼地抱起它,转身向主峰御风而去,她都不知道向慢慢悠悠的自己能行得这么快。


“你不能死,你还说要给我看整个大荒呢,记得吗?”


她从没有带穷奇去过主峰之巅,那里常年被禁咒包围,因为整片长泽山和她能够长生的原因就在主峰之上,那里有一株千年前不知从何处而来扎根于此的扶桑神木。


她把穷奇放在树下,汇集树梢上的点点灵气,从穷奇的伤口处慢慢浸润进去,修复着它的伤势。


做完这一切,她全身一丝力气都没有了,瘫坐在小白兽身边痛得咬紧牙关,扶桑神木上依附着整座大山的生命力,自然也有她的灵气。


整整三昼夜,她持续不断地给穷奇注人灵气修复它损伤的经脉,三日后的清晨,穷奇化出人形,慢慢睁开眼,第眼看见的是坐在霞光里的长泽。


“哎呀,要是死后也是这般风情,那当真是死也无憾了!”长泽刚想欣喜地开口,听到这话,面上浮起一层粉色,转身拂袖就要离开。


穷奇连忙可怜巴巴地拽住长泽的衣袖道:“别走别走,我错了还不成吗。”


长泽看他化成小兽的样子在她脚边滚来滚去,哭笑不得地回身坐下摸摸它的头。


穷奇只修养了一些时日就全好了,活蹦乱跳的他不知他这一命折了长泽山数千年的生命力,只当自己皮糙肉厚,倒是奇怪长泽为什么连着数日都是面色惨白。


一场大劫就此尘埃落定,两人在这里休养多日,全然不知外界已是天翻地覆,穷奇说要出去看一下,同长泽约好只去五日。


长泽坐在小屋里无事可干,忽然一只小小的松鼠跑过来用牙齿咬她的衣袖,完全没了往日的温顺。


“怎么了?”她奇怪,却猛地慌了神色,那主峰之巅神木周围布下的封印被人撼动了。可是这株神木自从长于此,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别人知道。


不,还有穷奇!


她不顾虚弱的身子,耗尽法力全力赶去。


封印已被破了大半,那男子白衣胜雪,面容掩在一层薄薄的雾后看不清楚,他看长泽朝他直扑上来,冷笑一声,“自不量力。”


一个甩袖将长泽打下万丈深渊,男子转身将扶桑神木连根拔起,禁锢于掌中炼化成一根小小的枝丫。


长泽满身伤痕地从崖底爬出来,长泽山已经开始衰败了,近西海的大荒诸山本就寸草不生,全靠扶桑神木的神泽滋养,所以引来诸多生灵眼红。


她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,镜上有古朴的青铜鱼饰,能破除一切虚妄 。


镜子里开始回放刚才的画面,一点一点,男子回过头来的一刹那,长泽分明看清,那是一张与她朝夕相处的脸。


镜子砰然落地,发出沉闷的撞击声。


长泽以山体为基,刻了可封天地诸神的禁咒,她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,只是一股愤怒催着她不眠不休。


穷奇踏上长泽山的第一步就觉得不对劲,汹涌的杀气把他包围了。


长泽一脸寒霜, 挥手间降下万重禁咒,厉声质问道:“你居然敢回来,真觉得可以继续骗我吗?扶桑神木呢?你把它带到哪里去了?”


“什么?”穷奇只觉不解,为何几日不见,所有事情好像都乱了套,他百般解释,奈何长泽连声逼问,连发生了何事都不和他解释。


穷奇有些急了,脱口而出,“就算我和你说了在哪里,你能怎么办?你根本就走不出这长泽山。”话出口,他就知道说错了。


他见长泽低下头,指尖微微颤抖,她道:“早知道你这般改不了本性,当年我就不应该答应少昊天帝收留你。”她闪身离开,任凭阵中霹雳的闪电将穷奇吞没。


少昊天帝!穷奇猛然一惊,少昊就是他的父亲,当年也是父亲派兵追杀他才把他逼到这长泽山来的,长泽为他疗伤的时候想必父亲也能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吧。


他一下子全都明白了,可是长泽已经离开,大阵运转着,要抽干他体内的每一分精血。


他的精气渐渐浮出体内汇聚成小球,穷奇绝望地闭上眼,忽然大阵停了,长泽青衣冷洌地站在,上空。


“你走吧。”


穷奇张口刚想说话,便被长泽打断了,“你走啊!你若不走我便重启这大阵,让你灰飞烟灭!”


穷奇失去一部分精气, 被她扫出大阵。


长泽山从此封山,重重的屏障包裹着日益衰败的大山。


长泽想了很久,差点陷入梦魇无法自拔,后来她还是觉出蹊跷来。


穷奇就算再阴险也不可能装得这般无辜,若他真是抢神木的那个人,就算是整片长泽山都不足以给他陪葬,又怎会被小小杀阵困住。


可是她想清楚的时候,已经有上百年没有穷奇的消息了,为了维持长泽山最后的一点灵气不散,她体内的灵气已经差不多干涸了。


她固执地保留着由穷奇精气化成的那颗灵球,若是他的一部分留在这里,他就不可能不回来吧。


可是又过了百年,长泽仍然没见到穷奇,没有那个狼狈奔来的白兽,也没有踏云而来给她带来大海的少年。


她想,自己再也等不到他了,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,整片长泽山枯芜了。


那颗灵球忽然转了起来,升到半空中发出血红色的光,长泽坐在结界劳边,看到远处空中的余晖里飞奔过来一抹身影。


她怕自己看错了,眨了眨眼睛,看到穷奋身形顿,瞬间从空中掉下来,他的身上满是斑斑血迹,嘴角不停溢着血。


他倒在长泽面前,眯起眼睛摊开手,无力的声音里竟有几分讨好,“长泽,你看我给你把扶桑抢回来了,你别生气了好不好。”


一如当年。


他头一歪昏死过去,手摊开,一枝从神木本体上折下的小小枝丫滚出来,落在长泽山上开始生根抽芽,一片氤氲的灵气开始浮起。


长泽颤抖着揽过穷奇的身子,他浑身冷得可怕,渐渐开始僵硬。


“你别死,你别死,我还没道歉呢,你别留我一个人啊!”无计可施,长泽把头靠在穷奇的身上,一声声哀求。


那小小的灵球在他们头顶转悠着,一声轻轻脆响炸开漫天的光点。


穷奇没死,他睡着了,睡在扶桑树下,那一枝小枝丫现在已经长成了大树,长泽山又变得一片葱茏。


穷奇一直没有醒来。


但长泽一直守着,她想,有一日他一定会醒的,带着傻傻的笑容,要给她看尽天下河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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